跪倒在汉代先民的面前

随着“嗖”的一声响，一支箭脱弦而出，接着就见一只鸟“扑棱”着翅膀，从树梢上一头栽下来。那匹马有些受惊，弹弹腿，打了个响鼻。

雕有《射鸟图》的画像石是从肥城的一处汉墓中出土的，一扇门板大小的石头，减地浮雕一幅有声的画面。那树苍老如佝偻的老者，枝头却像珊瑚一样有序规整。射鸟人单腿点地，拉弓满弦，看见鸟应声落地时，他的嘴角应掠过一丝笑意。这样一幅《射鸟图》，有人说是“后羿射日”，树是扶桑树，鸟是代表着太阳的金乌。也有人说“射鸟”猎取的是功名，箭无虚发，功名“手到擒来”。

岱庙的汉画像石陈列馆设在天贶殿西侧的廊坊内，光线很暗，摆些从古墓里挖出来的石头，黑黝黝，冷冰冰，看上去不免有些阴森。但是每次我去，却都能觉出一份生机和热烈来。

我看见“车辚辚、马萧萧”的队列从我眼前驶过，空中有鸟和飞人相伴，车马过处扬起一路风尘。伴着那扭动的舞姿和飘扬的长袖，我听见有欢快的琴声传来，那观舞者不住地颔首击掌。孔子带着他的弟子们来了，老子出门拱手相迎，向橐怎么也推着鸠车来凑热闹？这里男男女女杀猪宰羊，忙忙碌碌，该是农村过年的场景？那里骁勇的猎犬正在追逐着野兔，惊得山鸡、野鹿四处逃散。有龙飞凤舞，有伏羲女娲，有金乌玉兔，天上地下，你分不清是世俗，还是仙界。人世与鸟兽、与神仙，现世与过往、与来世，本来就是混混沌沌、难舍难分的一体？时时处处，无不是热情洋溢的生命，无不是生命的故事、生命的舞蹈？

前面经历的历史久了，后来的人们会忍不住想去做一次穿越。《幽梦影》的作者清人涨潮曾说，我不知道我前生前世，在春秋时是否见过西施，在晋时是否见过卫玠、陶渊明，在唐时见过杨贵妃，在宋时见过苏东坡？对于我来说，如果能有一次穿越的机会，我想回的是汉代，像吴冠中一样，“跪倒在汉代先民的面前”，看一位画师趴在石头上，用笔墨勾勒一幅幅灵动的画像，然后看石工一锤一凿“叮叮当当”地雕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