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跑进山窝里

□乐兵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虽说出行不用“从这座山翻过那座山”，但家乡那条唯一通往山外的山路，给我留下了许多回忆。

20世纪80年代，哥哥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临行前，爸爸驾着牛车，送哥哥到镇上坐每天一趟的公共汽车。短短十公里山路，他们走了近两个小时。一去经年，哥哥没有回过家乡。哥哥之所以不回家，一是想省点儿路费，二是怕爸爸赶牛车接他，耽误干农活。毕业后，哥哥留在了城里。

三年后，我考上了镇里的初中，正赶上那条山路刚垫上石头，通了三轮车。第一次坐机动车，听着它“嘟嘟”的叫声，看着冒出的青烟，我莫名地兴奋，好奇极了。但好景不长，不一会儿，我就被它颠得头晕眼花，呕吐不止。可不管怎么说，速度毕竟提高了，十公里的山路，一小时就到了。

1994年，我考入了城里的一所师范学校。走在宽阔平整的水泥路上，看着城里林立的高楼，我深切地理解了不愿回家乡的哥哥。师范三年，我也很少回家。毕业前夕，爸爸来信说，那条山路铺上了石子，三轮车换成了大客车。经不住思乡的诱惑，我踏上了回家的路。一到家乡，我有些失望：虽然路面铺上了碎石子，但仍是那样狭窄崎岖，所谓的大客车只不过是城里已淘汰的中巴车。车上塞满了人，车顶上也堆满了货物。车行驶起来摇摇晃晃，让人十分担心。但是，这毕竟比三轮车好一些，速度也快一些，十公里的山路，半小时就到了。

毕业后，我和哥哥一样，也留在了城里。2000年，家乡传来消息，说那条山路变成了柏油路，中巴车也换成了大巴车。那年春节，我提早回家，发现昔日的那条山路变得宽阔而平整，大客车是崭新的“宇通”，跟城里没有两样。坐在宽敞明亮的车厢里，听着车轮摩擦柏油路面发出的美妙乐曲，窗外一座座红砖楼房从眼前掠过，我第一次被家乡的美景所陶醉。如果这条山路早几年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我和哥哥就不会留在异乡。

2012年的一天，父亲打来电话，告诉我这条山路的旁边又修建了一条铁路，而且在我家门口附近设了个小站。末了，父亲还说这条铁路将于“十一”开通，他查了一下列车时刻表，发现从我工作的城市到家只需40多分钟。我一阵惊喜，冲动地说：“爸，我这就坐火车回去看您！”父亲大笑：“你急个啥？说不定再过几年，咱家门口就有飞机场了呢！”

不出父亲所料，虽然“家门口”没有建飞机场，但离我家不足十公里的地方正在建设飞机场。如今，一条通过家乡的高铁即将开通。未来，回家对我来说，就是说走就走的方便。

十几年前，那些背着山货、驾着牛车的祖辈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条山路有一天会跑上汽车，附近有火车，甚至飞机场；十几年后，那些乘坐火车乃至飞机进出山里的子孙们也不会知道，这条山路曾经驶过牛车。而我，竟有幸见证了这条山路变迁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