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刚强的母亲

母亲去世已经三年了，享年81岁。前几天她的忌日上坟，我们兄弟姊妹和她的孙辈们，回忆起母亲辛劳的一生，回忆起她的慈爱和善良，大家感到最难忘的还是她那种刚强的性格，这种性格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整个家族，传递给了子孙后代，成为推动我家不断发展进步的宝贵精神财富。

“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无论干什么、都不能落后”“无论困难多大、都不能被困难吓倒”是母亲的口头禅，更是她终生践行的人生信条。一定要把日子过好，不能落后；一定要把孩子培养“成器”，不能让他们落伍，母亲常常这样教育我们。“刚强”是母亲性格中的闪光点。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所在的村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平原村，村里没有什么资源，只靠地里的收益，地里作物以地瓜为主，年人均口粮一百六七十斤，劳动力多的家庭勉强吃上饭，劳动力少的家庭吃饭是个大难题，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值只有七八分钱。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年龄仅差八岁，家里没有劳动力，生活过得非常艰难。母亲为了不让我们挨饿，千方百计增加家庭收入。父亲常年在生产队劳动，他额外挣钱是指望不上了，母亲就挖空心思地找门路，看到村里有卖石子挣钱的，母亲立即去问清了原料从哪里来、卖到哪里去、如何运输以及效益等方面的情况，并向人家学会了一些加工石子的技巧。说干就干，母亲利用父亲一早一晚的时间，两人拉着地排车或者小推车到村南的石窝坑将碎石拉回家，带领我们兄弟姊妹砸石子。那时，也没有什么机器，就是一人一把铁锤。母亲手把手地教我们，既要干得快，又不能砸到手，煞费苦心，我们白天挤时间干，夜晚点着煤油灯干到很晚。

收购石子的主要有两个单位：一是十里外的西遥石膏矿，二是四十五里外的泰安监狱。泰安监狱价格高，为了多挣点钱，母亲借来毛驴，让我大哥牵毛驴，拉上地排车往泰安监狱送石子，这在当时我们村是一个壮举，也成了一大“新闻”，因为这个活别人家只有男劳力能干。一个地排车装上一千多斤石子，四五十里的路程，再加上牵毛驴的是个不如毛驴高的孩子，借来的毛驴时不时地不听使唤，一路的艰难可想而知！母亲每次去卖石子，都是凌晨二三点就出门，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有一次毛驴忽然“捣蛋”，母亲毕竟不是男劳力，架不稳车子，装满石子的地排车往前倒下，差点把母亲压在车下，她侥幸从车辕下钻了出来，胳膊擦去一块皮，鲜血直流，母亲用毛巾缠住坚持到目的地，在监狱医务室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医务室的大夫劝母亲以后不要这么硬干了，没有壮劳力宁可不挣这个钱。母亲嘴里答应着，但她知道不干家里吃饭困难啊。

生产队分的粮食远远填不饱全家人的肚子，单靠砸石子挣钱也有限，况且石子人家也不是常年都收购。为了能让孩子们吃上饱饭，母亲又开辟了一条新的谋生门路拔草卖草。父母是利用生产队劳动的间隙去拔草，我们姊妹几个就是利用上学前放学后以及节假日去拔草，青草晒干后垛成垛，到冬天卖到外村换来粮食。一家发财，百家效仿，由于全村各家各户都拔草卖钱，村子周边的草早早被拔光了，我们只能到离村较远的地方去拔草。背着满满的草筐回家要经过一段极其危险的地段，村人都叫它露天井，大约七八十米长，左侧是近两米深的水渠，右侧是十几米深的水坑，所谓的路就是中间五十公分左右的水渠墙，村里的大人孩子大多都不敢从这里回村，但不走这里要绕许多路，母亲为了节约时间多挣钱，硬是扛着七八十斤重的青草从这里走，村里的乡亲们看到后，都替母亲捏着一把汗，都劝母亲别冒险。当时，我家最多的时候一年能晒五六千斤干草，换回四五百斤粮食。母亲的勤劳，换来我们全家七口人的温饱，这在我们村也算是一个奇迹。

一生要强的母亲，把培养孩子成才作为她最高的人生目标。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后，母亲看到了希望。当时，我大哥已经初中毕业二年了，没有被推荐上高中，就回村参加了生产劳动。母亲决定让我大哥参加高考，于是她找大队干部、生产队长央求，硬是把我大哥从水利工地叫回家，腾出时间让大哥复习功课备考，可惜的是第一年没考上，母亲支持大哥读高中，最终考取了医学院校。

在母亲的支持和大哥的带动下，我们兄弟姐妹都走上了苦读升学的路。在当时那种困难的经济条件下，母亲再苦再累绝不让我们因干农活而耽误学习，更没让我们在上学花钱上为难，生性要强的她甚至不惜低下头来求亲告友。我们兄弟姊妹几人都继承了母亲要强的性格，在学习上不甘落后，后来，三哥和我也相继考取中专。

我们兄弟姊妹都陆续成家立业了，能有三个儿子升上学，吃上国家饭，在我们村也算是独一无二了，母亲也算功成名就了，按说年近五十、辛劳半生的母亲可以松口气、歇歇脚了，但刚强的母亲，为了不给子女增加负担，又和父亲当起了“二郎神”，从大汶口集市上收购小麦，到新泰煤矿区出售，一斤能赚4至7分钱的差价，辛辛苦苦干了几年，家庭条件进一步改善。

随着我们兄弟们相继结婚，母亲的主要任务转到了照看孙辈上。母亲是一个合格的保姆，她不但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而且注重培养孩子们的自主、自立的意识和能力，塑造孩子们不甘落后的人格。有一次，我和妻子回家看孩子，当时孩子只有两岁半，母亲让孩子去买洗头膏，我们远远看着，供销社离家300多米远，孩子先到供销社买，没有买到，又到一家小经销店买，终于买到了，她高高兴兴回家向奶奶交差，我和妻子非常惊讶，才两岁多的孩子，经过母亲的教育，竟然能独立购物，我们不得不佩服母亲教子有方。母亲这种要强的性格，一代一代往下传，我们兄弟四人有三人考上学，母亲的三个孙女个个要强上进，目前，两个考上了博士、一个考上了硕士，母亲晚年以此自豪。

母亲刚强的性格和她常说的“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名言，我们刻在了她的墓碑上，更刻进了子孙后代的心田里。我们要世世代代继承母亲的优秀品质，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以优异的成绩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泰安岱岳区政协 郑凤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