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樱桃带雨红

如果要在水果中选美，那么我一定会把这一票投给樱桃。是的，樱桃。樱桃之美，在于它的红，红得晶莹，红得温润，如珍珠，又似玛瑙，且小巧，小得恰到好处——要不怎么形容古典女子之美，必定要说“樱桃小嘴”呢。

樱桃的美，是适合入画的。大师齐白石有一幅画：白玉碗内，一堆红，碗外，散落着几粒红。此外，是大片的留白。观者细细咂摸，很有韵味，仿佛碗内的樱桃已在嘴中。

乡下老家里，有一棵樱桃树。春暮夏初时，叶密，樱桃稠。一团绿里，一簇簇红。绿绕红，红映绿，很是赏心悦目。如果下雨，就更好看了。湿漉漉的绿，湿漉漉的红。雨停了，樱桃上还坠着雨滴，透亮。不一会儿，啪，掉在地上的积水里，砸起一朵水花来。

樱桃好吃树难栽。母亲先前曾栽过一棵，我用洗过手的水浇过一次，不久就枯萎了。母亲说，樱桃这树，干净，半点儿脏都忍受不了。

村里有樱桃树的人家并不多，所以樱桃红时，孩子们来我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嘴上说是找我，其实一进院子，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一树红樱桃。好吧，摘樱桃，一人一捧，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吃。有孩子急，一下塞进嘴里好几个去，鼓鼓囊囊的。母亲就笑着说，别急，别急，慢慢吃。

鸟儿比孩子还急，天蒙蒙亮就来偷吃。除了麻雀，白头翁最多，它们头上一撮白，看上去身形有些沧桑，但吃樱桃时却敏捷得很，一定要挑最红的，猛地啄上几口，留下一大半，再去挑别的啄。

我那时每天放学后，就拿一长竹竿，吓唬麻雀及白头翁。再就是在枝条上缠上红飘带。但这都吓不住鸟儿们。它们啄一口，落在不远处的树上，然后停一会儿，再啄一口。一群群来，一群群走。这棵树，俨然是它们的乐园。

母亲却不在意，说，就让它们吃吧，那点小嘴，能吃多少呢！

如今，樱桃树还在，这个时节，依然是一树的绿映红。我常年在外，吃得少，那些鸟却吃得多。我曾买回一张网，想罩在树上，那样，鸟儿们便会望网兴叹了，但母亲却不愿意，说，盖这个干什么呢，就让鸟儿们吃吧！你看，它们叽叽喳喳来吃，多热闹啊，就像是咱家养了一群鸟。

听母亲这样说时，我突然想起，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如果没有这棵樱桃树，如果没有鸟，母亲一个人守着院子，该有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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