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手书11首打油诗：“想当初，我真狂”

这里推送莫言手书的十一首“打油诗”，是他为“莫言作品全编”（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版）十一部长篇小说所作的序言。

“莫言作品全编”封面

这里推送莫言手书的十一首“打油诗”，是他为“莫言作品全编”（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版）十一部长篇小说所作的序言。他用诗词形式回顾了自己每一部作品的问世过程，从中亦可见作家对自己的再认识。笔会特破不刊旧体诗词之例，全文刊出，以飨读者。

莫言经常创作顺口溜和打油诗，大概这种幽默、传统和民间色彩浓郁的表现形式为作者一直所喜吧。也和其创作的立足点有一致之处，早期的《天堂蒜薹之歌》，后来的《檀香刑》《生死疲劳》等作品，就经常有这样的片段出现。

——编者

红高粱家族

卅年再读《红高粱》。想当初，我真狂，天马行空，猴子敢称王。为创新格破“五老”，硬头皮，撞钟响。

土匪抗日也堪赏。切菜刀，擀面杖，儿女英雄，热血洒疆场。我今白发已苍苍，三杯酒，泪两行。

——打油诗仿江城子曲牌，忆写《红高粱》时心境。“五老”指老故事、老思想、老人物、老语言、老套路。

丙申重阳莫言

天堂蒜薹之歌

确曾有此事件，令我长夜难眠。奋笔疾书一个月，时在二十九年前，可谓速成篇。

农民生活艰苦，官员横征暴敛。照搬生活非文学，下笔处处有情感，民歌动心弦。

——仿破阵子曲牌述《天堂蒜薹之歌》事

丙申重阳莫言

十三步

小说题名《十三步》，

写成已有三十年。

初生牛犊不怕虎，

无知小子敢狂言。

你我他她频频换，

魑魅魍魉团团转。

当时流行先锋派，

今日思之已惘然。

——打油诗忆《十三步》写作时情景。当年所谓先锋皆垂垂老矣。

丙申重阳莫言

酒国

《酒国》起笔在鲁院，与余华，同房间。心中似有恨无限。因患小恙，跪床上书，众人夸模范。

海盐驮稿下《江南》，读稿师长曾为难。我今思之犹羞惭。无意犯禁，所谓吃人，亦真更是幻。

——仿青玉案曲牌述《酒国》写作情境。

丙申重阳莫言

（注：余华，当代著名作家，浙江海盐人。《江南》，浙江省文学双月刊。）

食草家族

此书原名六梦集，

痴梦妄想缀成篇。

食草家族生蹼膜，

蔽日红蝗化神仙。

玫瑰香气是象征，

马驹沼泽皆寓言。

费解之处不须解，

于无趣处弄虚玄。

——打油诗述《食草家族》始末

丙申重阳莫言

丰乳肥臀

曾因艳名动九州，

我何时想写风流。

百年村庄成闹市，

五代儿女变荒丘。

大爱无疆超敌友，

小草有心泯恩仇。

面对讥评哭为笑，

也学皮里藏阳秋。

——打油诗述《丰乳肥臀》写作本意。

丙申中秋莫言

红树林

合浦还珠是传奇，为采新风下广西，甘蔗田里路曾迷。编故事，人物苍白缺灵气。

幸赖场景可转移，红树林变高粱地，马叔就是我自己。费心思，直把南粤作高密。

——仿渔家傲曲牌述《红树林》事

丙申秋莫言

檀香刑

火车轰鸣大地动，

茂腔高唱起悲风。

只因学鲁哀看客，

无奈顺笔写酷刑。

为报深仇装神鬼，

追求真爱扮优伶。

人生原本是场戏，

戏之本原是人生。

——打油诗述《檀香刑》写作事

莫言

四十一炮

四十一炮，打得真热闹。原本是想把仇报，结果一片欢笑。

书中多有胡言，暗喻字里行间。五通庙内和尚，谁知是鬼是仙？

——打油词仿清平乐曲牌述《四十一炮》故事。

丙申重阳莫言

生死疲劳

黄眼洪泰岳，蓝脸西门闹，都有人物原型，并非我生造。人畜其实同理，轮回何须六道？恩仇未曾报。世事车轮转，人间高低潮。

驴折腾，牛犟劲，猪欢叫，狗在广场集会，猴子学戴帽。人民公社解体，旧账一笔勾销，是非谁知晓？佛眼低垂处，生死皆疲劳。

——仿水调歌头述《生死疲劳》主线

莫言

蛙

娃蛙娲哇，声声令我泪欲下。姑姑孤苦，心中之事对谁语？

悠悠我心，为君沉吟到如今。皎皎明月，此情何时可断绝？

——仿减字木兰花曲牌忆《蛙》写作时心境。

丙申重阳莫言

转自“文汇笔会”微信公众号（ibihui）。